我看见屋顶上的铁皮锈成棕色,又被雨点砸出窟窿,样子好像外国奶酪,我看见一个房间里有七个人,一个怀孕了,其他人还是操她,因为他们太穷,甚至买不起廉耻。
——《七杀简史》

Emerald(一发完)

#这是很久以前写的东西……

#作者脑子有坑


“只有自愿陷入幻境的人,才能触碰到幻境里的任何物品。”

“——但是,他无法触碰幻境里的任何人物。”

“这是唯一的限制,幻境之主……祝你们好梦。”

 

 

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的。

天很阴,风里面有了冬天的味道。沿路走过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,街对面的霓虹灯正闪烁得耀眼,某著名女星的海报贴在霓虹灯旁边;再过去一点是家电影院,还没开业所以门庭冷落。

他左手边有一家面包店。香气通过鼻腔丝丝缕缕抓挠着他的心脏。他下意识的往那边迈了两步,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,转身离开。

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傻。但是他没有办法,他那卑微而又倔强的自尊心让他做不到转身回家。人流裹挟着他前进,少男少女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,他们微笑,他们交谈,他们相爱。

这一切都太过耀眼。让他发觉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。为了他的自尊他把兜里的所有钱都扔在了家里,当着他哥哥和父母的面。

其实现在回过头去想想,事情的起因也没什么大不了。但是你能把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家伙放在一块吗?显然不可能,尤其是在这个家里父母都起不到太大作用的情况下。

他不想伤害他的父母,同时他又清楚自己已经让他们伤透了心。

看看你自己。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,除了杀人放火,其他你有什么没干过?毒品你的确没尝过,但是那仅仅是因为在那个瞬间你的良知好不容易发挥了它的作用。其他时候呢?你都在干些什么?

他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——深秋。在这个地方阴天很少见,尤其是这种连绵的阴雨天气。如果今天下雨了他是绝对不会出来的,他绝不会冒让自己发烧的险玩离家出走。

——你就是这样的人渣,卑微又可怜,小心翼翼维护着光鲜的外表不让别人发现你的本质,同时精确计算利益得失,抓住一切机会伤害你身边的人——那些你无论如何伤害也不会离开你的人。比如你的父母。

——你为什么不去死呢,你自己也很清楚吧?你活着只是浪费空气,死了也只是浪费土地。

——别说了。

——为什么呢?你做下这些孽,却不容许别人置喙么?

他漫无目的而又浑浑噩噩的朝前走。人流忽然把他挤进了街角的一家咖啡馆。他一眼就看见了角落的吧台,于是迈步朝那边走去。

“客人想要些什么?”金发的调酒师微笑着,声线纯净而又凛冽。

真奇怪,他想,为什么这边只有我一个人?

“因为他们都不迷茫。”调酒师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,回答道。

“给我来一杯长岛冰茶。”他敲敲吧台。

“唔…您确定么?”调酒师歪着头看他,“这个很烈的,如果您第一口就喝趴下我可不负责送您回去啊。”

“就这个。”他有些不耐烦。调酒师看看他,忽然笑了出来,“好吧,如果您执意要这个……”

说着他拿过身旁的摇壶,放在吧台上。然后只看见他的右手随意抚过酒柜,金色朗姆酒和伏特加就跳进了他手里。他将两个酒瓶同样放在吧台上,转过身去忽然探出手,将金酒抓在手里。然后调酒师把那个瓶子朝后轻轻一抛,他看着瓶身划出一道漂亮的弧,稳稳站在吧台上。

“白龙舌兰和金万利!”调酒师把最后两个瓶子放在吧台上,语气里有一种奇怪的欢欣。对他来说调酒似乎是一种快乐。不知不觉的,他也渐渐开始期待这一杯的味道。

调酒师开始往摇壶里倒酒。他的手很稳。不知什么时候一罐可乐已经放在了那些个酒瓶子的旁边,矮胖的身形和旁边那些修长高挑的瓶子比起来有些滑稽。调酒师倒酒速度很快,他从吧台下的冰柜里拿出半个柠檬开始挤汁。之后他弯腰,从冰箱旁边的冰桶里摸出一把冰块,同样加进摇壶里。最后,调酒师用一支银质长柄勺加入了糖浆。

“还想再加一点别的么?琴酒或者……白兰地?”调酒师转过身问他,他发现他有一双祖母绿的眸子。

“嗯。”他点头,看着调酒师从身后的酒柜上又摸出了一个精巧的玻璃瓶。打开瓶盖之后一股凛冽的香气缓缓弥散开来。调酒师并没有急着倒酒,而是将那个瓶子小心翼翼握在手心里,过了一会儿,他将瓶口凑到壶口边上,透明的液体流进壶里。

“你不用量杯?”他问。

“我有分寸。”调酒师说。他将瓶盖盖好,把那个玻璃瓶放到他面前。调酒师用右手拿起壶,他注意到调酒师的手和壶身之间并不是紧紧贴在一起。作为一个经常混吧的社会青年,他对摇合鸡尾酒的手势也有一定的了解。调酒师的手法可以说是刚好。像他那样握壶,热量不至于传导得太快,导致壶里的冰块融化影响口感。

调酒师采用的是很老式的手法,斜向上下摇动。可这样的动作由他做出来便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朴味道。他这才注意到调酒师的手腕上有一条细细的银链,链子晃动着撞击调酒师袖口的金属质扣子,发出很有韵律感的清脆声响。

他默默数着,十七次摇动之后壶身上已经结出了一层白霜。调酒师将壶放在吧台上,取出一支高脚杯。里面已经放了些碎冰,还有青柠皮。调酒师打开壶,一缕白气悠然升起。他左手拿起过滤器右手将壶嘴对准过滤器边缘,茶色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。壶中酒液倒完后他拿过可乐拉开拉环,倒至杯口。

“试试看。”调酒师微笑着,将那杯酒推到他面前。

面对这杯酒他竟有些犹豫。他伸出手握住杯子,凉意一直传达到心底。他在调酒师期待的目光里把杯子凑到唇边,迟疑了一下,抿了一口。

微辣,带有伏特加的醇厚,却在白兰地和琴酒的调和之下褪去了锋芒,味道在舌尖一层层渲染开来,像是一张油画,剥开一层色彩之后呈现的是更加明丽的色泽,柠檬的酸味和酒的苦味都是画布上的点缀,甚至还有一点点红茶的香。余味干净凛冽绝不拖泥带水,像秋日的天空。

闻起来味道并不浓郁,但是口腔内舌尖上却回味无穷。

他百感交集,咽下了第一口。很奇怪的,这种风格的长岛冰茶他以前从来没有喝到过,但是每一个味蕾都被这味道激活——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,他猜想或许吸毒也是这个感觉,绮丽,猗郁。不同的只是,在某种程度上,酒,不会让人上瘾。

像是久别重逢,他乡遇故知,每一个眼神都那么熟悉。时间和声音都远了,留下的只有默契。

“我是不是以前……来过这里?”

鬼使神差的,他问。

调酒师的表情僵硬了一瞬。

“客人您还真是自来熟啊。”他回答,声音有点涩,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。那双祖母绿色的眸子带着笑眯了起来,在有些发暗的灯光下像是一潭湖水。他的眼睛里,一些潋滟的光好像要溢出来。

不要哭。这句话非常自然的涌上舌尖,又被他嚼碎了,咽下去。他握紧手里的杯子,像是泄愤又像是掩饰,灌下一大口酒,并不加以品味就让它们流进胃里。

万花筒在孩子的眼前闪烁着,碎掉了。

“为什么说我迷茫?”他把目光放在调酒师的指尖上。

“你自己比我更清楚。”调酒师敛起眼睛,拿过可乐凑到唇边却并不喝,“那是很容易就能感觉到的吧?从你的眼睛里。”

“为什么?”他重复问题的前三个字。这样交流不论对谁都不费劲,不会触及底线也不会相顾无言,冷场到尴尬。

“漂亮的玻璃球,而且只会反光。”调酒师的语气里戏谑的意味很明显。

“漂亮的……玻璃球?”他看着手中的酒杯,红褐色的酒液里他的脸浮浮沉沉。

之后他们俩谁都没再说话。他闷声不响地一口一口将杯中之物饮尽,眼角余光瞟到调酒师放下了手中的可乐罐。

“你不喝?”他看看那个讨喜的矮胖罐子,又看看调酒师。

“我喝不了的。”对方的声线又回归到了初见时那种干净的感觉。他皱眉。他一向不喜欢遮遮掩掩。

“那你可以给自己调一杯。”他歪着头,眯起眼睛。

“……抱歉。”调酒师笑得很尴尬,“我喝不了。”

他不再追问。

烈酒的后劲上来了。他感觉有点头晕,顺势趴倒在了吧台上,闭起眼睛。

调酒师戳戳他。他没有动。

“……终于睡着了吗。”调酒师的声音低落下来,声音也变得低沉,听起来历经沧桑,但是底色却仍然清亮。

调酒师挪了挪手腕,手链另一侧的字母从袖口里钻出。

意大利体的英文字母“Gaia”,他的名字。

“总是这个样子。”调酒师低声笑着,“只有一夜,然后轮回就会重新开始……”

“盖亚你他妈有意思么?一次一次死赖在这里不肯出去?还战神呢,你能不能有出息点?”他笑着,绿色的眸子经过光与影的洇染变得深邃,然后笑容变得苦涩。

他撑住脸看着他:“……我早就死了。”

声音很轻,像在梦呓。

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……认清现实啊。”

暗处,他嘴角上挑,隐约是一个笑容。

我比谁都清楚,你已经死了。

可是只有这样……虽然不能开口,不能亲吻,可是只有这样,我才能够再一次听到你的声音、感受到你的气息。

“即使只是幻影。”

黑暗处有人在叹息。

 

之后又是新的一天。

天仍旧阴着。迎面吹来的风里,透露出冬天的凛冽味道。

盖亚抬头,茫然环视四周。

—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的。

 

 

E.N.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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